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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某渡魂仙人(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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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羊的心提了起來。

雖然知道伏羲有過監視自己的舉措,但他沒有料想到,除開侍女雨華,伏羲還曾有其他的手段來監控自己的行蹤,預知未來這樣的能力,看樣子要比自己想象之中,更得伏羲的看重。

而能得他暴露出這一點,商羊也可以看得出,對於伏羲而言,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不過是在尋找另一位神尊的過程中得以交談過幾句的凡人罷了,”商羊略略回首,有些疑惑道:“雖有些許的風姿,但也不值得神王陛下屈尊相待,更何況僅此一面,也不足以予我留下印象,些許交流,早已忘卻,其人其行,雖有高明之處,但也僅止於此罷了。”

“看來雨神對於挽回未來也是付出了很多的心力,”伏羲似乎被轉過了註意力:“就連這幾千年來未曾現身過的神農,也想要找尋到他的蹤跡,”

“知道得越多,負擔得越重,”商羊搖頭道:“所以我通常都不會去嘗試著改變什麽,因為若是在意太多,那就會轉變成為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二人緊接著又交流了幾句不輕不重的話語,一直到商羊離開神王宮殿的範圍的時候,他都能夠感覺到註視在他背後的眼神,那是一種格外深沈的目光,帶著能夠擾亂人意志的壓力,始終不曾遠離。

天界之中的暗流隨著伏羲的改變漸漸湧動起來,被伏羲帶領著看到了有關村子與陳酒真相的太子長琴也從一切的發生過後逐漸清醒過來,他最後深深掃視了一眼安靜地展開在書桌之上的畫卷,畫卷之上的人與物恍如下一秒就會呈現在眼前一般栩栩如生,他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將之放到了另一樣的物品之上。

那是一本遺落在地面之上的大書,有著好幾本書籍那樣寬大的體積,漆黑的封面上纏繞著血紅色的荊棘的紋路,似乎能夠刺破人皮膚一般銳利的尖刺,一切都在昭示著它的不凡,它出現得既古怪又奇異,不知道是“陳酒”遺留在原地的東西,還是原本就屬於這間木屋主人的珍藏,它安靜地躺在地面之上,顯露出一種吸人心神的魔魅。

太子長琴沒有聯想起來蘇夜曾經和他說過的“奇物”,“陳酒”一直將大書的存在隱藏得很好,雖然在後期人格上的轉變讓他已經不在畏懼於這能夠“吞食”人魂魄的古怪的大書,但是伏羲的降臨讓他沒有再次去翻開這本書籍,已經在古劍的世界中不知道陷落了多久,再一次作死去打開又一個新的世界,如果新的大書的主人能夠影響這本書的頁面的選擇,伏羲相信,他絕對不會吝嗇於為他尋找一個比起古劍更為寬廣的世界!

太子長琴有些疑惑地翻開了大書的封面。

紅色的荊棘愈發地濃重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能夠滴落下鮮血。大書漂浮起來,書頁無風自動地在半空中嘩啦啦地翻閱而起,太子長琴震驚於這突然發生的一切,還沒等他做出什麽行動,書頁就已經停止了翻動,某一頁從中展露而出。

太子長琴一瞬間暈眩了過去。

“原來如此,”蘇夜在昆侖山頂自語道:“將太子長琴帶走,你也是有著自己另一重的打算的嗎?”

……

“少恭!少恭!”有人在呼喊著誰,那個名字極為陌生,那道聲音也從未聽聞。

太子長琴竭力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發現蹲在他身側的,是一個唇紅齒白的秀氣的小男孩,他穿著一身藍色小布襖,脖子上掛著圓圓的銀項圈,項圈的底部掛著一枚大鈴鐺,只見他聲音裏帶著哭腔,一邊搖晃著自己,一般大聲喊道:“都是我不該,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出來找小鳥,這下可好了,少恭你從樹上摔了下來,姐姐一定會打死我的!”

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哭聲充斥了太子長琴的耳膜,讓他竟生出一波一波的暈眩之感。

““咳咳!”太子長琴咳嗽了兩聲,打斷了小男孩的哭喊,他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爬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短手短腳,一下子又回到了五歲年月時的樣子。

“少恭你醒啦!”抹著眼淚的小男孩驚喜起來,他急忙伸出手來想要扶住太子長琴,但這樣笨手笨腳的動作只給太子長琴的衣物上添上了幾個臟手印。

“咳咳,這裏是……”太子長琴有些疑惑,他記得自己上一刻應該還是在那間收藏了那卷蘊含了一個村子畫卷的木屋裏,因為發現了一本奇怪的大書,想要將其翻開,大書卻自己浮起來嘩啦啦自動翻頁起來……

“這裏是城外後山呀!”小男孩有些擔憂道:“少恭你是摔壞了腦袋嗎,怎麽連這也記不住?”

難道說自己又經歷了一次渡魂?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新身體,似乎之前的痛苦依舊殘留在這具年幼的軀殼之中,有著很多次渡魂經驗的太子長琴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難道說,因為翻開了那本奇怪的書籍,之後的自己便不明緣由地在那個小屋中死去了嗎?不,這之間還是有些說不通的地方,自己根本就沒有這次渡魂之前的記憶……

“是啊……”太子長琴熟練地撫住了自己的額頭,流露出迷茫痛苦的神情:“之前好像真的磕到了腦袋,我記得你的名字是……”

“蘭生,”小男孩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難不成少恭真的摔成了傻子嗎?“我是方蘭生啊!”他大聲地喊了起來。

“那我是……”太子長琴苦惱道。

“你是歐陽少恭啊!”方蘭生滿面同情道。

“這樣麽,”太子長琴神情了悟道:“我好像想起來了一點……”

方蘭生瞬間開心起來。

“但好像又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方蘭生一下子又垮了下去。

“但不管怎麽樣,”太子長琴嘆了口氣道:“我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你的姐姐為好,否則的話……”

似乎回想起了什麽十分可怕的事情,方蘭生悄悄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連連點頭應是道。

但最後方蘭生還是被揍了一遍,畢竟拐帶自己的小夥伴,偷偷溜出家外去,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一揍的事情。而太子長琴也在日覆一日的生活中逐漸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渡魂本來就是一件不斷接受他人人生的事情,反倒是太子長琴這個名字,他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刻印在巖石之上,才能夠讓自己在每一次的渡魂之後,不會有忘卻它的可能。

歐陽少恭逐漸長大,並且長為了相貌風雅,一舉一動都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男子。之前所有經歷過的一切,擡手間就將一位頂階的修仙者化為一副畫卷,一整個村子連帶著自己相處了數年之久之人,其本質都是虛無,而這虛無,也是為了留待天界的神王伏羲踏入的陷阱……這些才更像是一場荒誕的夢境,那些完全無法理解的一切,就像是塗鴉一般,填充著奇形怪狀的圖案。

他就像是一不小心踏入了本不該屬於他的道途上,所見所聞盡皆妄誕,然後到了現在,他才算是回歸了自己的正途,他又一次充滿了勝券在握般的自信。

一切都如同劇本一般按時上演,找尋自己的另外一半靈魂,與青玉壇雷嚴勾結,屠戮南疆烏蒙靈谷,撿回了幽都巫鹹風廣陌,並任其另取新名尹千觴,故意被翻雲寨盜匪截住,以此與自己另一半的靈魂擁有者百裏屠蘇連上了關系,用玉衡引出覆活的說法,並讓他們一行人遠去海外尋藥……

就像是蘇夜曾經告誡過他的一樣,大書為他所選擇的世界,是一個直抵他心境缺陷的漩渦。太子長琴完全被這一切經歷迷惑住,這本來就該是未來他再一次渡魂之後所需要經歷的事情,將未來的事情放到現在來度過,太子長琴不曾有一次懷疑過其真實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也擁有著一種不可辯駁的真實性。

一直等到最後,百裏屠蘇帶領著自己的夥伴,與歐陽少恭在蓬萊決一死戰,在一切結束之後,太子長琴懷抱著自己失而覆得、得而覆失的愛人,在意識逐漸陷入死亡的末途的時候,某道早就被植入的意識也終於從中醒來,他在太子長琴的身側幻化而出,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註視著狼狽不堪的太子長琴。

陡然見到那張熟悉的臉,太子長琴感覺死亡也不能阻止他內心燃燒起來的火焰。

伏羲!伏羲!

只見這完全是由靈氣幻化出來的伏羲搖了搖頭,“你現在還不能死。”他只是說出了這樣短短的一句話,然後伸手一點,綠色的靈力開始包裹住太子長琴的傷口,在確定死亡已經暫停了腳步之後,這道伏羲的虛影又重新投入到了太子長琴的身體裏,然後,太子長琴就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對於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使用了渡魂手法的自己,居然也會有一天被人奪去自己的身體!

“太子長琴”施施然站起了身來,也不管身邊逝去的其他人,他一甩衣袖,整個人飛天而起,像是早就有了預稿,“他”一路輕車熟路地避開了天界眾神的眼睛,來到了專屬於神王伏羲的寢宮。

另一位伏羲正端坐在玉案之後,他微微側身倚住額頭,似乎是在休憩。但在聽見第一聲的腳步聲後,他立刻便睜開了眼睛,用一種夾雜了被打擾的怒氣的語氣喊道:“誰?!”

“太子長琴”不緊不慢地走到伏羲的面前,不像是回到了主體的身邊,倒像是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之人的身前,他也不答話,只是隨手一撥弄,就將伏羲發出的禁錮的法訣打亂,然後從“太子長琴”的身體裏飛出,飛入了伏羲的右眼裏。

“什麽東西……”護體的神光沒有攔住這個莫名的存在,伏羲極為震驚地詫異地喊道:“不,你是誰?給我滾出來,不過是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意志,居然想要奪舍我的身體,你好大的膽子……”

太子長琴癱倒在神王宮殿的地面上,他懨懨地擡起頭,註視著這暴怒的伏羲神王,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為他的失態而高興,還是為另一個的“伏羲”的成功而生氣。

“這一切……都是為什麽啊……”太子長琴感覺自己很累,前所未有的疲倦,比起渡魂的時候更加的倦怠。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恐怕自己早在化為歐陽少恭之前,就已經落入了那位“伏羲”的利用之中,或許是他在“陳酒”之時留下的後手,或許只是他在帶著自己離開昆侖之巔的時候做下的手腳,但不論如何,自己終歸是成為了“伏羲”達成目的的一枚棋子。

“不不,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伏羲的聲音裏帶上了極少見的慌亂:“……這樣古怪的侵蝕性和感染性……你又是為何居然能夠找到我神魂的薄弱處……”

另一位“伏羲”對於神王宮殿的熟悉性令得他在進入之前就已經設定好了隔音的陣法,不論在宮殿內部發生了何樣的事情,宮殿之外的神人都不能察覺,太子長琴就這樣眼見著“伏羲”將另一個自己吞噬殆盡,等到對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中後,原地之中,就只剩下了一件神王華貴的衣袍跌落在原地,這位“伏羲”所進行的,根本就不是奪舍之類的取代,而是一種更為冷酷的吞噬。

“可以了,”太子長琴聽見“伏羲”在自己的意識海裏淡淡發聲:“也是時候離開這個幻境了。”

“幻境?”太子長琴無法理解。

“簡單的說,”“伏羲”用一種最為簡潔的方式說明:“那本大書只不過是一個幻境陣法的觸發儀式,別看你在這裏過去的這麽多年,但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幻覺。”

“都是……假的?”太子長琴楞楞的樣子,似是還沒有從這樣的“真相”中回過神來。

“不錯,”“伏羲”也沒有為太子長琴的質疑惱怒,他只是用一個太子長琴切身經歷過的例子來說明:“你還記得那副畫中的村莊嗎?那本書也是一個差不多的東西。”

“……畫?”太子長琴猛然驚醒,他想起了陳酒,想起了陳酒所代表的那個村莊,還有村莊中他交談過的一些村民,在見到那副還沒有完成的畫作之前,無論如何他也料想不到,那樣活生生的生命,其實都只不過是墨筆之下幾筆繪畫,如今,自己是又一次落入到了這樣的一個“村莊”來去嗎?

寂桐、風廣陌、百裏屠蘇、風晴雪……他們也都只是虛假的存在……

太子長琴首次感覺到了迷茫。什麽又是真,什麽又是假?

“別猶豫了,”“伏羲”冷冷打斷他的思緒:“沒有到達那個層次,你所有的思考都只不過是一些引人發笑的胡亂猜測罷了,既然已經明悟了真實,那麽也是該回到你的世界中去了,再繼續帶下去,你的傷口覆發,就會真的死在這個地方了。”

“你方才……做了些什麽?”太子長琴問。

“……做了一件以前經常做的事。”“伏羲”沒有明言。

太子長琴沒有理會他的催促,只是在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沈默之後,才又一次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有一個疑惑,自從我被貶謫以來,就一直糾纏著我的內心,我一直想要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會是我,永去仙籍,寡親緣情緣……孤獨之命……”

“這難道不是你們導致天地傾覆的懲罰嗎?”“伏羲”冷聲道。

“我承認我犯了錯誤……”太子長琴眼睛都紅了:“可是……如此懲罰……不公……”

“不公平?”“伏羲”也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說應當如何?”

太子長琴不答。

“你說要是將你的懲罰交予那條應龍頭上,他會如何?”“伏羲”饒有興致道,“他那樣桀驁不馴的傲慢性子,什麽孤獨,親緣情緣,真的會對他有什麽大的影響嗎?”

“一條剛剛修成應龍身的水蛇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伏羲”自問自答道:“當然是盡情地咆哮出自己的聲音,在天地之間自由翻騰翺翔,我鎖住了他的孤傲,束縛住了他的手腳,令他為赤水女子坐騎,永永遠遠受到驅使與輕視,這樣的懲罰,豈不正是讓他的咆哮永遠滾動在自身的胸腔中,永無出頭之日?而在幻境之中,你也知道了他的下場,他與你之間有過約定,卻一次也不能來這人世間來尋你,就算是最後與百裏屠蘇一起奔騰而去,也是在將死之際的妥協,”“伏羲”笑著說道,“他真的不知道百裏屠蘇與你之間的區別嗎?”

“不,他知道,”“伏羲”揭開了太子長琴的傷疤:“他知道你已經出來了,但他卻老了、累了,他開始學會了退讓,學會了與自己達成和解,所以他選擇了百裏屠蘇,選擇了和你的另一半靈魂完成約定,而你,也被他放棄了。”

太子長琴心頭震動,他想要反駁“伏羲”的指責,卻怎麽也找不出自己的聲音。

“而你又不是共工與祝融,”“伏羲”冷淡道:“他們身為天生天神,是為盤古清氣與自然元素融合而生,他們代表的是天地之間的水與火,天地不能缺少他們的存在,所以我懲罰他們於渤海之東深淵歸墟思過千年,你又是什麽?”

不過一具祝融築就的鳳來琴而已。太子長琴知曉他沒有說出的話語。

“更何況,你與其他的仙人不同,”“伏羲”搖頭道:“你天生就有這一種和仙界格格不入的多情,無論是和那條水蛇,還是你落入凡塵後的所為,都明明白白地昭示了這一點。這是你的弱點,所謂的懲罰,不就是應該落在你最薄弱的一點上,才會發揮出最好的效果嗎?”

“你!”太子長琴厲聲道,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所受到的懲罰,居然會是由這樣的理由而來。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情緒紛雜而來,心緒激動之下,他蒼白色的面頰,染上了薄薄的紅暈。

“更何況,這樣的懲罰難道真的就此封住了你的道路嗎?”“伏羲”意有所指道:“如果是其他的仙人,若是不能修仙,不還是可以修魔修妖?親緣情緣,不還是剩下一個友情嗎?”

“謬言!”太子長琴厲聲喝道,他氣得身體開始發抖,想要辯駁對方的言語,卻不慎崩裂了自己的傷口,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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